乡镇（街道）社会工作服务站第十三论

文/徐华 安徽大学社会与政治学院教授、社会工作专业硕士导师

我们对于任何问题的讨论，不仅需要逻辑，更应首先基于现实或事实，否则就会变成“精致的臆想”或“无用的内卷”。关于乡镇（街道）社工服务站的讨论，亦是如此。

乡镇（街道）社工服务站面临三个基本现实：

其一，它是由民政系统设置的，隶属于民政系统，主要任务是打通基层民政服务的“最后100米”，将基层民政服务更好地送进千家万户，因此，民政主业必然是其主要工作任务、工作内容和工作重心，脱离了这一基本现实而谈论社工站的功能、角色和作用，没有意义。

其二，既然称为乡镇（街道）社工服务站，即意味着社工站总是要落在某个具体的乡镇或街道，并接受属地管理，这也是毋庸置疑的。因此，在面对乡镇或街道提出的要求时，社工站很难拒绝。当然，也可以借某种或某些理由予以拒绝，但只能是个别和偶尔情况下的，否则，面临的结果必然是不满、排斥、区离和边缘化。所谓的“嵌入”或“嵌合”就无从谈起，实质上的“被脱嵌”将成为结局。

其三，多数社工站人员数量较少，且能力尚有待进一步提升，难以满足庞大而复杂且不断增长的多样化、动态化的需求和要求，这些需求和要求，不仅来自居民或村民，也来自政府部门、所在乡镇或街道等多方面，面对繁重的工作事务，社工站和社工站人员常常疲于奔命和应付，更多地只能去做那些被指定或属于硬性指标范围内的事情，很难有时间和精力再去考虑其它。

但既然民政部门将乡镇（街道）社工服务站命名为“社工服务站”，而非“民政服务站”，很显然，说明作为主管部门，还是希望能够发挥社会工作的功能和作用，为更好地构筑和实现有韧性、有温度的基层民政服务助力增能，夯实基层民政服务的宽度、深度与厚度。

也正因如此，学界对于社工站的建设与运行亦寄予了厚望，希望其能发挥社会工作的专业性，聚焦于为居民或村民提供真正属于专业层面的服务，彰显出社会工作的专业价值和专业优势。这样的想法没错，但存在两个问题：

一是到底什么是社会工作的“专业性”？迄今依然相当模糊。个案工作、小组工作、社区工作是社会工作的三大专业方法，但专业方法是否就等于“专业性”？是否只要用了这些专业方法，就等于体现了社会工作的“专业性”？

二是面对前述的前两项现实，社工站又将如何协调和处理，以取得平衡？

事实上，笔者担心的是，当下社工站不止存在“建设不足”问题，还有可能出现“过载”的问题。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担心，一是目前学界对现阶段社工站专业功能发挥方面的期望可能过高，忽视了多数社工站尚处起步阶段，同时还要完成主管部门和属地管理者的诸多要求；二是有学者提出了要将社工站打造成为“集成平台”的目标。

在笔者看来，所谓的“集成平台”，包括两种：

一种是“资源集成型平台”，主要是将多种资源要素统筹并整合起来。以社工站为例，比如，社工站以自身为中心，主动通过横向联合的方式，将所在乡镇或街道内外的各种社会组织、志愿者、公益慈善等资源要素聚连并统合起来，成为服务过程中可资运用的多元化力量。这一点，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做到些。

另一种则是“机能集成型平台”，即将多领域、多部门的机能要素整合起来，实现多点、多线归聚。例如，某位服务对象，既是女性，涉及妇联，又是残障人士，涉及残联，同时还是困难群体，涉及社会救助，现在，可以将对于这名服务对象的帮助和支持，全部整合集中到社工站，由社工站来专门承担进行，这样既能提高帮扶资源的使用效率，避免重复和浪费，同时，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减少给服务对象可能带来的不必要的烦扰。

但问题在于，如果是民政系统自身的内部机能整合，会比较方便，但如果涉及跨系统的机能整合，就需要由民政系统出面来加以解决。客观地说，这在现实中往往会非常困难，因为需要打破条块壁垒和系统屏障。

因此，需要划出现阶段社工站的任务边界。笔者认为，除了完成民政主业和属地交办的各项任务外，社工站还可以做以下五件事情：

一是按紧急和严重程度，梳理出服务区域内最急需获得帮助和最亟待予以支持的服务对象名单，以优先并尽可能地提供力所能及的服务。同时，整理出服务区域内所有需要帮助和支持的服务对象的位序清单。

二是整理出服务区域内外可供链接的资源清单。包括哪些是已有的，哪些是潜在的；哪些是曾经有过链接现在是否仍然有效、哪些属于未曾链接但可能可以进行链接的；可以或可能链接到的资源的所属、内容、规模、数量以及提供的方式、渠道、频次、及时性，等等。

三是将在服务过程中察觉或发现的涉及民政、民生的重要具体风险点，及时、如实、详细地上报给主管部门，并提出相应的参考建议，起到提示或预警作用。

四是了解和评估服务区域内居民或村民之间现有的人际关系整体状况，包括关系结构、交往方式、互动样态以及联结的强弱水平等。

五是积极帮助或协助构建服务区域内居民或村民之间的互助关系，包括促进和推动居民或村民互助性质组织的建立。这一点，对于乡村地区来说，尤其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因为在城市，居民之间的互助需求和互助关系，已在很大程度上为政府部门和社会机构所提供的公共服务所满足和替代。

总之，在笔者看来，在现阶段，社工站如果能实实在在地把上述这五件事情做好，就已经足够了，也是为自身今后的进一步发展打下基础。至于是否属于“社会工作专业性”的范畴，不必过多纠缠和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