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17年10月起，浙江省德清县检察院、团县委委托德清县星辰社会工作服务社实施“星星点灯”边缘青少年考察帮教项目, 为涉罪未成年人提供考察帮教服务。

作为项目社工，我清楚地记得小恩（化名）跟着检察官来会面的那一天，17岁的他显得非常紧张、拘束。在了解案情后，我告诉小恩会陪伴他度过6个月的考察期。当我再进一步询问小恩的家庭信息时，他便一直低着头，双臂交叉在胸前。小恩用肢体语言告诉我，他排斥这样的询问。

不愿沟通那就创造条件找话题。我把另外4个存在同质性问题的青少年召集起来组成小组，一起聊自己、聊家庭、聊朋友圈、聊面临的困境。果不其然，跟同龄人在一起的小恩明显放松了许多，慢慢打开了话匣子。他说自己最喜欢的篮球明星是科比，最羡慕的是海绵宝宝，因为有派大星无条件的陪伴，最后悔的事情是那次打架，因为连累了朋友坐牢。他也会为其他人面临的困境出谋划策。这时候的小恩让我感受到他身体里渴望改变的那份力量。

我趁机发起小组话题——有人因为你活着而感到幸福吗？小恩告诉我：“没有，或许连我爸妈都巴不得没有生我。当然我也不想他们生下我，生而不养，不配当父母。”

那天晚上11点多，我收到了小恩一条长达千字的微信。从那条微信里我知道了小恩的成长经历：父亲打架坐牢，母亲抛弃了他。儿时缺乏父亲陪伴，长大后重新生活在一起的两个人，还不如陌生人，小恩父亲甚至毁掉了他的信仰——篮球。但小恩告诉我，他不会恨父亲，因为父亲生下他、庇护他，他也能体会到父亲的郁郁不得志以及对自己的期待。

这是小恩首次跟我敞开心扉。一堆信息扑面而来，之前的线索连成了线，小恩的成长经历、遇到的困境，对父亲的理解与不理解，都让我感受到这个即将踏入成人世界的孩子的心境。我知道，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同理他、肯定他，协助他建立正向生活目标的人。

在服务后期，我开展了亲子平行小组，让亲子家庭能重新审视、接纳彼此。小恩带着他父亲来参加活动，双方诉说了十多年没有对彼此说过的话。小恩告诉父亲，他最难忘的是他们一起睡在沙发上的日子，即使那时连交水电费的钱都没有。最后，我提议他们可以来一个拥抱。虽然父亲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伸开了双臂，这是他们十多年来第一次拥抱。考察期结束后，小恩跟父亲一块儿开了一家店，虽然有争吵有矛盾，但一直在一起互相扶持。

项目实施以来，我服务过很多像小恩这样的边缘青少年。他们大多来自外地，与父母的关系一般，读完初中之后开始工作，然后频繁地更换工作。他们普遍反映自己的成长道路上缺少引导者，处于较低的自我评价与社会评价中，这种评价让他们给自己裹上了一层自暴自弃的“壳”。要打破这层“壳”，社工首先应该做的就是与他们建立关系，尊重他们，倾听他们的过往以及对于现实的诉说，同理他们的情绪与感受，与他们共同约定在考察帮教期内找到一个可以实现的目标（比如找到一份工作并能够坚持一年，交到一个朋友，与工友解开误会等），然后再一起协商制订行动方案并跟进、执行。社工还可以在不影响青少年工作学习的情况下鼓励其参与志愿服务，比如探访孤寡老人、服务残障人士、宣传社区活动等。

6个月其实很短，但只要能够促成一点点变化，或许就能如同蝴蝶效应一般，积聚大大的改变。社工要耐心地鼓励青少年，看到他们成长变化的同时及时肯定并反馈这种变化，帮助他们在收获他人的赞扬与好评、提高社会评价的过程中，逐步提升自我价值感。

边缘青少年就好像是迷途的精灵，作为社工的我愿意做一盏明灯，尊重他们彼时彼刻的个人选择、需要和意向，根据他们的实际情况作出回应和引导，指引他们走向美好正途。